柳叶湖。钟文明/摄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第五届常德原创文艺奖获奖作品：

寻找蓝色风

文/龙向梅

目录：

一、古怪的牙婆婆和她的长牙齿

二、泥娃阿丑来了

三、茄子房和羊皮地图

四、前往风之城

五、收集阳光的蓝尾狐

六、穿越黑暗谷

七、森林里的小山妖

八、没有酋长的部落

九、月光漂移河

十、孤独的巨人

十一、风之城没有风

十二、风先生和愿望

十三、走向人间

一、古怪的牙婆婆和她的长牙齿

如果你打开地图，当然，是最大的那一种，在北半球东部一堆密密麻麻的地名里，可以找到一个叫牙牙山的地方，但是，我敢保证，它非常诡异，它只在你眼前呈现一秒钟，便瞬间从你的指尖下消失了，然后，你再怎么找也找不着了。

故事就是从牙牙山开始的，这里住着一个名叫“美雅唯斯戈娜贝尔阿普里莉牙落牙落巫美奇太太”的人，这个名字有点麻烦，不过你可以叫她牙婆婆。她的口袋里还住着一只叫船长先生的小老鼠。

但是，这个叫做牙牙山的地方是真实存在的，就像别的很多地方一样，虽然在地图上找不到，但并不影响它的存在。

牙牙山是一个神奇的地方，有茂密的森林、高深的峡谷、绿茵茵的草甸、清澈的溪流，还有屋顶上散不去的奇异光芒。这里生活着很多古怪的人，他们穿着奇装异服，有很多独特的风俗，并且，每个人都多多少少有点神奇的法术。这里的人，有的世世代代就住在这里，有的不知是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，但谁也不会去关心这个问题，即使你的邻居突然变成了一只戴面具的猫，你也不必去问：噢！这是怎么回事呀？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。

牙婆婆住在牙牙山也是天经地义的事。

牙婆婆的名字其实不叫牙婆婆，而是叫——美雅唯斯戈娜贝尔阿普里莉牙落牙落巫美奇太太——这可真是一个麻烦的名字。

不过牙婆婆可不这么认为，她总是说：“哦不不，这并不麻烦，聪明的人总是会记住的。”

但事实却证明，这里没有一个聪明的人，因为没有一个人记住了她的名字。

牙婆婆于是把这个独一无二的名字刻在自己的大门上。每次回家，她就敲敲门，礼貌地说道：“美雅唯斯戈娜贝尔阿普里莉牙落牙落巫美奇太太，我可以进来吗？”

“当然可以。”牙婆婆在心里这样回答，于是她就礼貌地进去了。

牙婆婆除了一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名字外，还有一个独一无二的麻烦。那就是——她的两颗大门牙总是不断地生长，每天要长三寸长。

每次牙婆婆的牙齿长长以后，她的嘴就合不拢，说话就漏风，喝茶就漏水，吃东西就牙疼，这让牙婆婆非常苦恼。牙婆婆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用石头磨那两颗长牙齿，“嗤，嚓，嗤，嚓，咔嚓，咯吱……”

这个时候，住在牙婆婆口袋里的小老鼠“船长先生”就会跳出来，站到牙婆婆的肩膀上，对着她的耳朵大声叫道：“啊，受不了，真受不了！”然后他又跳到房子的横梁上，朝牙婆婆扮着难看的鬼脸。

牙婆婆于是抓起一颗磨牙石朝船长先生用力砸过去，船长先生一跳，闪开了。

牙婆婆的磨牙石堆满了一箱子，有圆的，方的，大的，小的，黑的，白的……她每天得花上半天时间来磨她的牙齿，可是一到晚上，她的牙齿又会快速生长，早上醒来，天哪！又有三寸长了！

“哦，可恶的牙齿啊！”牙婆婆非常苦恼地说：“我以我的名字起誓，我一定要找到琥珀之心，把它磨掉！”

“是的！美雅唯斯戈娜贝尔阿普里莉牙落牙落巫美奇太太，你已经说过一千次了！”小老鼠船长先生转动着小眼珠，说道：“不过我敢保证，琥珀之心从来不会挂在树上，也不会藏在黑斑鸠的巢穴里，或者独角兽的帽子里，我想你一辈子都找不到……”

牙婆婆狠狠地瞪了船长先生一眼，又抓起一颗石子，朝他扔过去。这一次，石头擦着船长先生的背飞了过去，船长先生倏地一下不见了。

牙婆婆又继续磨她的牙齿。

据牙牙山最老最老的巫师说，要磨好牙婆婆的牙齿，必须找到琥珀之心，只有在月明之夜用琥珀之心磨过的牙齿，才不会再长了。不过琥珀之心究竟在哪里呢？那个最老最老的巫师说，琥珀之心深埋在地底下。

因此，牙婆婆经常在地面上嗅来嗅去，希望能找到琥珀之心埋藏的位置。她的嗅觉非常好，可以闻到千米外的花香和马尿的味道，这一点，你看看她那个古怪的大鼻子就可以知道。

她每天扛着一把大锄头，到处挖呀挖呀，不过她除了挖到一个断臂陶俑、几个金币和一些奇形怪状的石头外，从来没有挖到过什么琥珀之心。

牙婆婆住在牙牙山黑米农庄的茄子房里。

在牙牙山，房子都不是建的，而是种的。牙牙山的土地很适合种房子，这里的人们种着各种各样奇异的房子，有南瓜房、蘑菇房、芒果房、石榴房、象牙房、山核桃房、矮瓜房……

这些房子都会自动长出门、窗、屋檐、烟囱，有的还会直接长出壁炉、床和餐桌来。房子的种子必须在每年的三月三日播种，然后，要在每天下午三点准时给它洒一次圣水，在晚上九点给它点一支红蜡烛，并给它唱一支奇怪的歌谣，还得时常给它听听钟表的滴答声，这有助于它生长……当然，播种的时候免不了一些特别的仪式，比如往土里抛下十二枚金币什么的。这样，一直要等两年才开花，三年才结果，五年才能长成房子。

一些三心二意的人，通常会漏掉一些程序，或者不按时打理，这是常有的事。因此，很多房子长得并不好，有的狭小，有的倾斜，有的粗糙，有的奇形怪状，有的窗户太大，有的门太矮。

牙婆婆就属于那种三心二意的人，因为她总是很忙——前面已经说过了，她每天都得磨牙齿和寻找琥珀之心。

总之，牙婆婆只成功地种过两个歪头歪脑的茄子房。茄子房颜色暗淡，模样丑陋，又矮又小，太阳一晒就软叽叽的。尤其是她的一号茄子房，烟囱和门都是歪的，门洞小得可怜。不过，牙婆婆的二号茄子房虽然模样也还是很丑，但总算得到了改善，而且可以变大变小，变小之后，就成了一个茄子，可以装进口袋里。不过牙婆婆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地把它变回去。

总之，茄子房是一件很丢人的事，为此，牙婆婆常常受到大家的嘲笑。

每次，芒果婆婆都会大声地说：“哦，牙婆婆，这可不是什么有脸面的事，你得在种房子的问题上费点心思……”

牙婆婆生气地皱着大鼻子说：“拜托了！我叫美雅唯斯戈娜贝尔阿普里莉牙落牙落巫美奇太太！”

“哦？！美雅唯斯——哦——牙落牙落——嗯——”芒果婆婆费力地说道，“我想，那种干瘪的茄子房住起来并不舒心！”

“这个……我以我的名字起誓，我最喜欢住在干瘪的茄子房里了！它既温暖又舒适，而且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香味儿！”

这时，小老鼠船长先生从牙婆婆的口袋跳出来，用尖细的声音说道：“是的！我也喜欢住在干瘪的茄子房里！虽然它的门矮了一点……”

“待到口袋里去！”牙婆婆用力拍了一下船长先生的脑袋。

“是的，尊敬的美雅唯斯戈娜贝尔阿普里莉牙落牙落巫美奇太太……”小老鼠船长先生机警地跳回了口袋，但他仍在里边嘀咕着：“我想，我是世界上唯一记住了你名字的人。当然，茄子房的事……我觉得茄子房没有什么不好，如果壁柜里有足够的麦粒和豆子，豆子最好是原味的……当然，三明治和五香味的腊肠也很重要……”它在牙婆婆的口袋里窜来窜去，喋喋不休，牙婆婆于是用手把口袋使劲地压了压。船长先生“哎哟”一声，终于安静下来。

芒果婆婆夸张地抬高了下巴，她眼里含满了古怪的笑，“哦哦！当然当然！一个美味的橱柜！哈哈，这个确实非常重要……可是，美雅唯斯……嗯，牙婆婆，可是一个像样的房子，你难道不觉得更重要吗？”

牙婆婆瞪了芒果婆婆一眼，她生气地皱着鼻子，但她马上用一种很不屑的口吻说道：“我可不像杨金老太，她的木瓜房总是阴暗潮湿，墙角长满了青苔和地衣，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太阳似的。还有，我也不像米修老爷，他种的石榴房层层叠叠，像迷宫一样，睡觉的时候找不到卧室，吃饭的时候找不到厨房，尿急的时候找不到洗手间……”

芒果婆婆正要开口，米修老爷从红磨坊旁边的栈道上大步走了过来，他老远就打着哈哈，一副很快活的样子，“哦哦，我说呢！两个老太婆在一起除了说说房子的事还能有什么呢？不过，牙婆婆，你可不能这样评价我的石榴房，我敢说，它可是我们牙牙山数一数二的好房子。去年种植协会举办的‘快乐房屋节’上，我的石榴房不是拿了金屋奖吗？”

“我可不相信所有的奖项都是公正的！”牙婆婆赌气地说，她一想起快乐房屋节就生气，因为那样的节日只会让她出丑。

米修老爷瞪着圆鼓鼓的眼睛，吹着浓密的灰白胡子，粗声说道：“你连种植协会都不信任了？！哦哦！这太荒谬了！”

“那么，你敢保证别人在你家里能找到出口吗？比如芒果婆婆……我是说，夏至节的时候……”

芒果婆婆撇着嘴角，她又羞又恼。夏至节那天，她在米修老爷家迷了路，怎么也找不到大门，害得米修老爷费了好大劲才确定她的位置，并把她带出来。不过这也不能怪芒果婆婆，因为米修老爷的石榴房有八十一间小房子，其中有十一间客厅，九间饭厅，十间卧室，十一间书房，十二间杂物房，五间面包房，六间厨房……

米修老爷说：“你不能凭这个判断房子的好坏，毕竟，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好的记忆力和方向感。我倒是赞同芒果婆婆的看法，牙牙山没有比茄子房更糟糕的房子了！”

“牙牙山没有比你更糟糕的老头了！”牙婆婆生气地说道。然后，她瞪着眼睛，气呼呼地朝麦子镇的方向走去。

她沿着蜿蜒的沙砾小路，快步穿过了麦子镇的茶坊、酒肆、杂货铺、催眠店、兽医店，以及新开的护身符店……在经过艾莉大婶的香料作坊时，她差点被迎面而来的一头驴子撞了个满怀。赶驴的是莫老头，他愉快地和牙婆婆打招呼，“嗨，这么急匆匆地往哪里赶呢？看看我新买的这头驴怎么样？”

“哦！没什么好看的！”牙婆婆没好气地说。

莫老头低声嘟哝了两句，拉长了脸，他回过头朝牙婆婆的背影摇了摇头，对着驴屁股拍了一把，继续往前走。

牙婆婆已经穿过了街道的尽头，走到了田野的黄土路上，但她心里仍旧很懊恼。说实话，牙婆婆其实一点儿也不喜欢自己种的茄子房，但她跟自己都不想承认这一点，谁叫她没办法种出更好的房子呢。

牙婆婆因此非常生气，她想，她将来一定要种一个最好的房子，要拿到种植协会的金屋奖，还要嘲弄一下芒果婆婆和米修老爷。不过，那两颗不断生长的牙齿真够麻烦的，眼下，她要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尽快找到琥珀之心，磨掉那两颗可恶的牙齿！

牙婆婆一回到家里，就气鼓鼓地四处嗅着，然后在一棵千年老槐树下开始了新一轮的挖掘。

（本文节选自龙向梅《寻找蓝色风》）